李 军

喜欢去山上，去水边，去约江湖朋友闲谈。

一个晴空的日子里，与三五友人相约去了一趟岳麓山，在山上喝茶聊天。玩音乐的朋友背着吉他，和他的搭档鼓手聊着梦想与生活的话题，爱旅行的画家则提议组团去自驾远行，规划着行车路线和要带上的行囊……

“生活的意义，一定有诗与远方……”鼓手朋友笃定地说。

“挣钱，也很重要。”玩音乐的朋友固执己见。

清风拂过山冈，只有写诗的朋友沉默物语，他静静地听着大家的闲谈，思绪像是陷入了麓山之外的人间烟火里。

我也静静地看着诗人，揣度着他的心灵世界。他是我的老乡，不修边幅，习惯自嘲为一身农民工似的衣着，与这个时尚的大都市显得格格不入。然而他的诗歌，却感动了大江南北的无数读者，他是特立独行的人，诗歌就是他身上的铠甲。

他喜欢骑着摩托车一路远行，足迹遍布大漠、高原、海岛、黄昏……像一个骑士，匆匆走在烟火人间，穿过山川溪谷，路过大好河山，感受着这个世界的冷与暖。

“但是对于家人，我还是会觉得愧疚……”诗人朋友忽然开口，他接着鼓手的话，说出了内心里的声音。是呀，一个人“写诗走天涯”，那么多时间都消耗在路上了，试想又能留出多少时间和精力给妻子和孩子呢。

“我的儿子，都有点想不起来他是怎么一点一点长大的，直到现在大学毕业了！”诗人继续说道，“儿子想恋爱了，他追求一个暗恋很久的女孩子，我鼓励他要勇敢地去表白。”

“然后呢？”我们异口同声地问。

“被拒绝了，那个女孩很果断地说不喜欢他。”诗人朋友眼里有点黯然。

“哦……这很正常的，青春不就是这样吗？会有各种经历。”鼓手朋友安慰诗人。

“我儿子说，虽然他心里很难过，但是终于把心里想说的话说出来了，也很好！”诗人无奈地笑了笑说，“但是我作为父亲很难过，这么多年来儿子心里怕是有更多的话，想对我说的吧……”

人间烟火，江湖围城，只是没有机会倾诉与倾听。时机，总是转瞬即逝；时间，在路上走着走着的人会发现，似乎不够用了。诗人的儿子长大了，比诗人高出了一个脑袋，父子俩搭肩走在路上，似乎是儿子保护着父亲。青春期的美好时光，在寂静的沉默与等待中，如河水般随流一晃而过，无法重播与返回了。

每个人都会深陷属于自己的“江湖”，匍匐于自己的“围城”里，看春去春又回，看喜怒和哀乐，看日头落下和月亮升起……卷来卷去的人间岁月，为了梦想与生活如履薄冰。

“我只是跳过那座桥，直接抵达了彼岸。”诗人不经意地说，我们却听得入心。那座桥，大概就是凡俗生活中所有人要跨越的山河和杂念。诗人道出了心中的遗憾和愧疚，直接抵达心中彼岸，实现诗歌梦想，必然也会丢失一些东西吧，比如对于妻与子的照顾以及生活中的所有琐碎。这样，才能心无杂念，一往如前。

大概很多人，都无法绕过“围城”和“江湖”，难以直达心中彼岸，只能一步一步匍匐在生活的长河里，随波逐流地走向岁月的尾声。长河里的很多鹅卵石，躺在星光之下，寂静无声，也无法散发出夺目的璀璨，像极了一个个江湖中人，在属于自己的围城里，暗自泅渡。

人生漫长，命自天定，每个人尽量活成自己喜欢的样子就好。因为漫长的未来，每一块鹅卵石上都将刻上属于自己的“墓志铭”，重点是现在的你，想雕刻点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