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远程
古稀之年了,对半个多世纪前那赶鱼捞虾的趣事,却一直挥之不去。
上世纪六七十年代,生产队那大片大片的稻田水汪汪的一片,一丘接着一丘,一坝连着一坝,被大家称为“菜园”。
秋收后的稻田,处处都是光秃秃的稻茬,这些稻茬,不规则地沮丧着头歪斜在水汪汪的稻田里。稻田,是鱼虾的天堂,鹅鸭的乐园。
记忆里,那时的社员们一年四季围着田地转。旱粮与水稻、地里与田里的活儿一茬接着一茬,从备耕、下种、管理、收获、贮藏到按劳分配以及来年的安排,都是一环一环紧扣,不紧不慢地有序进行。在这种计划与操作的过程中,乱不得套路,错不得季节。因此,生产队队长十分重要,是一个生产队的当家人。
稻谷收割之后,生产队里管水员的责任还是轻松不下来,依然要整修水渠水坝保证灌溉,稻田讲究泡冬,以保证泥巴细软以及来年工夫好做。油茶摘完了,生产队就安排劳动力耕田。那时讲究三犁三耙,利于根除田间杂草。
在耕犁禾蔸稻田的当儿,是捞虾的最好时机。稻田里长满了被家乡人们称为“虾米草”的小草,那是虾米的藏身之所。在耕牛与犁头的驱赶下,虾米成群结队,游着、跳着向着清水地带转移。这时候,男男女女、老老少少会拿上米筛与谷撮箕一类的捞具前去捞虾米。这些“流离失所”的虾米成群结队地迁徙,看着它们弓腰前行的无奈之举,让人既爱怜又垂涎欲滴。
一次次的捞虾,一次次的收获。大家将一桶桶一盆盆的虾米在流水处洗净拣好,然后带回家里用细火焙干,再晒上几个太阳,彻底干透了,用器皿收起来,就是一道美味的家常菜。那时,我家的几个茶篓子装的就是小鱼小虾,挂在火炕上,以延长保质期。
赶鱼也是件有趣的事情,栽秧之前与收割之后都可以进行。晴和的星期天或放学后,我们经常邀约三五人,带上筛子、提桶等去到田间,在田埂上跺跺脚、吼一吼、打转看看,看看哪丘田的鱼儿多,又好赶,便选择哪丘田。水较深、水面起了细浪的田丘鱼儿相对大些,田丘长但又较窄的田相对好赶。赶鱼之前,先将鱼窝子看好,然后选择从东向西还是从南向北的去向,从这头下田向着那头赶去。边赶边吼,鱼儿受惊,一群一群地向前逃窜。有一种称为“麻鲤哥”的鱼跑得最快,鱼质格外好,最让人上心。它们一旦跑到尽头,就会回头逃窜(我们称它为:杀回马枪),所以,赶到一定位置,就要快速地利用泥巴围壕来堵住它们。
壕围好了,加固加牢,一群群的鱼儿在里面转来转去选择突破口,看着它们的惊慌样,让人心里乐开了花。然后就分工,一个人用筛子接鱼,其余的人就挤壕。执掌筛子的人最有味,将壕放开一个小缺口,放上筛子,鱼儿就开始向筛子里面滚。对方慢慢地挤壕,鱼儿纷纷下来,掌筛子的人用双膝管住筛子,双手一捧一捧地将鱼儿捧进桶里,桶子渐渐地满起来。有时赶上几丘田,收获一桶两桶不等,回家后,你一碗他一碗的平分。
家乡人认为:鱼吃跳,鸡吃叫。回到家里,总要先做一餐菜。那时,大多家庭都是茶油,茶油煎出的鱼儿可以去腥,吃起来格外香。剩下的鱼儿,放上盐,再晒干或炕干,然后收捡起来,除了自家享用,也是招待客人的一道好菜。
一次放学后,我与王焕义、符太有一同回家,看到王焕义家门前的一丘长田里鱼儿很多,就到王焕义家里取了米筛与一个猪食桶,一会儿猪食桶就装满了,又叫王焕义回家取水桶来。第二天在学校,王焕义与符太有向同学们讲述赶鱼的趣事,引得大家动了心,纷纷讨要赶鱼的方法。
班主任唐老师听说鱼那样好捞,有些不信,让我们上学带给他看看。
第二天,我从家里带上一个包谷篓子,沿着上学的田间道(那时没有通车),在田边跺一跺脚,藏在草丛里的鱼儿就动起来,因为冬天的早晨很冷,它们是不会跑的,我们就用手捧。几道田坎下来,包谷篓子快装满了,老师笑眯眯的。
晃眼,半个多世纪过去了,硬化道四通八达,我们曾经赶鱼捞虾的“乐园”成了猕猴桃、烤烟、辣椒等产业基地,纵然有稻田,在收获之前早已将水放干,到来年栽插之前才翻耕打水,加上化肥农药,小鱼小虾少之又少。
偶尔,当我们老一辈人讲起那时赶鱼捞虾的事儿,年轻人就如同听古。老伴想吃一顿“麻鲤哥”,我在市场上转了几圈,硬是没有找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