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岩生
秋风阵阵,寒雨袭来,落了树叶,光了树干。不知不觉间,岁末将近,寅虎即去,年,即将迎面走来。
“我要喊再光(弟弟)帮买15只鹅,快过年了,我熏腊鹅,到时兄弟姊妹们一家分一只。”妻子在似商量非商量地说。
我想,还早着呢,才冬月,就准备年货?但我没有说出来。听老婆话,没错。
第二天,15只体态肥胖,肤色白中泛黄,赤裸裸的大鹅“荣登”我家门。弟弟早已帮开肠破肚,料理干净。
妻子便搬来大不锈钢盆,烧热铁锅,烫热食盐,花椒粉等腌制腊鹅的佐料,认真,细致,专注地把这些佐料,涂抹到每一只鹅的各处,反复地用手涂抹,生怕哪个地方不均匀,或遗漏哪个部位,然后,把腌制好的鹅一只只整齐地放到不锈钢盆里,最后,再撒上一层佐料。她说,腌上5到7天后,再拿出来烟熏半个月左右,腊鹅就算大功告成。
吃罢晚饭,一家人围坐在烤火炉旁,妻子又说:“明天去舅舅家,商量商量一下,看什么时候可以杀年猪。”
舅舅家喂有五头大肥猪,全是用猪草,玉米,红薯喂养,没有添加任何猪饲料。用这原始喂养法喂肥的猪,肉质好,入锅出油,入口香脆,味美肉香,是难得的乡猪,刚买猪崽时,我就先预定了。
妻子的忙这忙那,似乎年关就到,春节就在眼前。
记得,那是我孩童时,那天是腊月二十八,再过两天就是举家欢庆、辞旧迎新的大年夜,母亲说:“孩子,今天生产队分肉,你拿个碗到晒谷坪(算是现在的村部)去领肉,我们好过个好年”。
听说有肉分,有肉吃了,我高兴得乐不思蜀,找个大钵子,一路小跑,踏歌而去。
到晒谷坪时,没几家人到。只见生产队长,会计等人围在火旁谈笑风生,咧嘴大笑时皆露出黑黄不等的牙齿,火烧得很旺,把岁月刻在他们脸上的足迹烤得显出了难得的水色。
几个屠夫手举刀落,一块块肥瘦相间的猪肉便脱离而出,还有几个人过秤,分放在几块门板拼接成的案板上。一堆堆,一蓬蓬整齐地排列着,一股股肉香驱散了寒气,弥漫了整个房子,飘荡在晒谷坪上,飘到山村每个农户的家中。
眼前这油中泛亮的鲜肉,看着让人望眼欲穿,闻着使人馋涎欲滴,真想伸手“偷”一块,拿到火上烤,然后迅速地吞掉。
按人口数,全村寨每户一堆,人口数相同的人家,采用最原始的,似乎也是最公平的分配办法——抓阄,“好汉阄上死”,大家都没有任何怨言,心安理得,心服口服地拿着自己的那份,洋溢着压抑了一年的喜悦,说说笑笑地各自回家。
我家分得了大半钵子鲜猪肉,算是奢侈年货。
我连蹦带跳,小心翼翼双手捧着装有年货的大钵子,喜气洋洋回到家,母亲说,必须等到除夕晚餐才能炒。
那年月,鸡、鸭、鱼等是可望而不可及的奢侈品,要说年味,那就是腊月二十七八打的糍粑。因为,打糍粑用的糯米是农家自产的。年味,只在长辈们的口口相传中,在一年又一年的奢望里……
昨天,因原村寨一老人患病,我回到老家表表爱心。
进到老人的家门,见他家的火炕上,挂满了一块块腌制好了的腊肉,足有一百大几斤。
“现在好了,老大早就备年货了,哪像小时候,年货就是几斤新鲜猪肉,二三十个糍粑。”
“是呀,年,来得快,也去得快。”
围坐在火炕旁,你一语他一言,大家即谈论着当前的疫情,谈论着年货的筹备,也谈论着年味的浓与淡,酸与甜。
我静默地听着,冥冥之中感觉到,年似乎来得更早了,年味也早已溢满了遥远的小山村。
今天,学校所在的乡镇逢集市,利用课间时间,到集市上转了一圈,一是尊妻子吩咐,看看猪脚怎么卖,鸡鸭的行情如何,二是买点新鲜蔬菜,用于晚餐的菜。
走到肉摊子前,只见屠夫们一个个忙个不停,摊前围满了背背篓的,拿塑料袋的村民们,你两三只猪脚,他几十斤肉,一背篓,几口袋的争先恐后的“抢”购。
“大姐,买那么多,就要熏腊肉了吗?”我挤上前问。
“早熏早吃腊肉,反正都要熏,何必等到年关呢?”
沿着集市的街道,继续前行,狗肉摊,羊肉摊,鸡鸭摊,鱼摊等,各摊前都排满了采购的人群,一问便知,他们都是用于熏制腊肉,备用年货。
穿过人群,前方一空旷地,人们成半圆状围着,出于好奇,我也凑热闹去看个究竟。原来是在那里打糍粑,糍粑的品种繁多,有纯糯米糍粑,有糯米伴绿豆糍粑,有小米糍粑等等。一个个油光锃亮,整齐划一的“列队”在案板上。老板大方和豪爽,凡来者先尝后买。人们有的品尝糍粑,有的品吃糯米团,伴随着打糍粑的木槌的起落,热闹气氛一浪胜过一浪。
打糍粑,在物质匮乏的年月,即使是千百年的俗成约定,但也只能在过年前几天才可进行,糍粑也成为一年一度春节时的奢侈的年货。
集市上,各摊中,各商品琳琅满目,应接不暇,它们中,既是昔日的“年货”,又是当下的生活物品。各摊主的叫卖声,吆喝声,此起彼伏,好生热闹。
今天是冬月十五,在乡村山寨,乡镇集市,我闻到了一股浓浓的年味,幽香,浓烈,悠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