沅 江

轮到脚印，在卵石中被河滩掀翻

那些吸收历史的草丛，转而消失不见

剩下遗迹，正在从一个山头

走到另一个山头

很多倒影，穿透水底

继续在前行的明天横陈于世

后来显而易见，可以见证又一块石头

在眼前再次诞生

或者换作另一种表述

过去和未来，全部走上蜿蜒的时间

表情，开始和动作，高度统一

而且一动不动，悬崖就绝尘而至

消失在楚辞前面

梦境，再次和两旁的洞穴

一起做出深呼吸动作

太阳和光线的旁枝，能来就来

不能来的，也可以栖身梯玛的符语

像岩层那样一动不动，像唱词那样飞出翅膀

鸟鸣来了，更好。各种冬天也是一样

色彩被涂抹，岩层的伤口

被历史回音再次愈合

加上坍塌的时间，把背景埋葬于语言深处

不能再见的，是伤害了石头的脚印

和多次敲碎天空的

各种预言

菊花石

每一个冬天，都有花，在石头中凝固

即使脚印，追不上风速

那些菊科植物

仍旧可以从视觉之中

跑回现实

往来的名称

洇开一大片沅水。悬棺尽头

喊人的回音，可以牵挂一个故事

更可以缠绕终身记忆

但是却不能让一朵花瓣的摇曳

失去命运和枝头

幸好冬天可以随沅水走远，幸好一块菊花石

能够留住每次无法挽回的季节

要是每天都有个风雪交加的夜晚

或者题款中每个姓名都来之不易

只要有一株菊花，就可以冻住河滩之上

来来往往的好天气

悬 棺

时间

一枚空镜

放灵魂自由出入

风声绕过来

把柑子树两边

挂满石头的枝条都刮痛了

或许那几块石头更痛

或许旁边灵屋里唱孝歌的梯玛唱词

比世上所有的风声都痛

只有脚下的沅江没有说痛

所以，即使有再多洞穴

在悬崖上钻眼，都没有听到石头

喊一声娘

还有时间

手上的老茧，要么已经痛晕

要么已经痛到麻木

所以，即使苔藓，长满的茧壳

把郓裂的悬崖扯出了血

都没想到把西北风喊停一下

免得时间的钻头和哭声，都停下来之后

再也挖不开沅江两岸

僵硬的冬天

冬 种

放弃一粒菜籽

等于放弃整个冬种

旁边，瑟瑟发抖的那些泥土

是不能被放弃的

当然还包括一块块耕地

一头老牛，和它身边

放牧背影的稻草人

如果村庄的一生

真的要丢掉一些东西

那就把压垮我内心的阴影丢掉

把我看向远方的目光丟掉

最好把故乡也丢进年龄深处

让很多皱纹

都爬不上被风晒干的老脸

免得那些菜籽

长不出根后

没有脚，在老家走路

涉 江

楚辞的一瓣桃花

可以轻松渡过一江沅水

却无法装下，一个人的灵魂

前往喀斯特地貌中央的洞穴

围绕悬棺，踏歌起舞

时间的翅膀，被悬崖

在空中折断

或者迎着泣血的残阳，怒而起飞

都无法阻止历史

在水面的滑行

沅江可近可远

可以照出波浪的皱纹

更可以让时间，首尾相接

形成互相映照的来世和今生

要么把梦境撒向对岸

要么让那些文字

去江边，守护那些

无法散去的楚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