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海龙

村里开办春晚，是工作队提出的，老茂支书原也担心春晚办不起来，就有点疑疑惑惑。工作队员小龚说：“怕什么，外地乡村春晚办得红火着呢！而且，都是村民自编自演。”“大伙儿过年一向是大口吃肉、大碗喝酒，他们肯玩这虚的？”老茂支书疑问。“我有信心。”小龚说。这样，村里春晚在村干部的担心里，也在村民瞧稀罕里紧锣密鼓地筹办了起来。

舞台是现成的，年初村里建了村级文化广场，就在村部楼旁边；村部楼坐落在一片田垄上。至于春晚需要的音响设备、服装道具、舞台布景，工作队一口应承了下来，由他们操办。眼下最紧要的是发动村民参加春晚，收集节目单子，抓紧搞好排练。

“原先担心村民不愿意参加，没想到报名这么闹热！”老茂支书感慨地说。“想不到吧，时代变了，村民的观念也变了。”小龚兴奋地说。

栓柱妈和杨大妈一起报了一个叫“跳香舞”的集体节目，自从报名参加之后，两人每天准时参加排练，杨大妈还是编舞、领舞呢。一次，栓柱爹从排练场经过，看见杨大妈正在一旁指挥：“一哒哒、二哒哒、三哒哒。”一群大妈排成舞阵，先是示范性地操练，然后放起音乐，踩着音乐的节拍又排练了一阵子，才歇息下来。大妈们一个个跳得满脸大汗、精神抖擞，在场边说着、笑着。

自从栓柱妈报名参加春晚后，家里的事有时难免顾不上来，特别是原来的一日三餐是栓柱妈侍弄得妥妥帖帖，现在有时难免会延迟或者凑合一顿。一天，栓柱爹提着一只猪脚回来，说：“你把这只猪脚炖了，我肚子里都没有一点油水了。”“排练时间到了，你应付一下吧。”栓柱妈边说边急着往门外走。男人只得闷头闷脑在家炖猪脚，耳朵钻进的却是坪场里传来的锣鼓声一阵比一阵响，笑声一阵比一阵欢。栓柱爹心里嘀咕：“这群娘儿们在跳什么舞呢，跳得这样欢？”他正想邀隔壁的杨大妈男人去看看，没想到他正走进门来。

原来这天是工作队买的音响设备、服装道具送到村里来了，大伙儿正在调试音响设备、排演配合节奏；大妈们在试穿新服装，试演道具，现场气氛比过年还闹热。穿上了新服装、带上了新道具的大妈们满脸红光、精神百倍，一个个好像一下子都年轻了20岁。这场景看得栓柱爹和杨大妈男人都眼花缭乱了。这天，正是乡村春晚的最后彩排。

一大妈眼尖，忽然看见栓柱爹在场边，就一把把他推向场中央：“栓柱妈，你男人原来在村里跳舞跳得最好，你就和你男人跳一曲双人舞。”那边，栓柱妈也早被人推进了场中央。“那都是当年的事情了，现在老胳膊老腿的，哪还跳得动啊！”栓柱爹扭捏着往后退，可哪里还退得出去。倒是栓柱妈大方：“跳就跳呗，亏你还是个爷们。”

在大伙儿的起哄声里，栓柱妈和栓柱爹跳了起来。开始，栓柱爹放不开有点拘谨，后来越跳越顺畅，越跳越自然，赢得了大伙儿一阵阵笑声和掌声，栓柱妈和栓柱爹不知不觉跳了一曲又一曲，都快停不下来了。又一曲停下来的时候，栓柱爹忽而嚷道：“拐场了，我炖的猪脚怕是要烧成黑炭了。”说着，飞似的往回跑。“你也知道跳舞比啃猪脚有味？”身后，是一群大妈嘻嘻哈哈的笑声。

栓柱妈的节目是安排在大年初二，那天她闺女正好回娘家。外甥女听说村里有春晚，外婆有节目，兴奋得连中饭都不肯吃，要去看外婆跳舞。眼前，村文化广场舞台的背景布置得红红绿绿、格外喜庆；“岩角村春节联欢晚会”几个大字遒劲有力，格外醒目。此时，台下以及周边的田垄上都坐满了人，四处人头攒动，黑压压的一大片；一些孩子在人群中追来跑去，尖声叫喊着，现场气氛十分热烈。

正前方的舞台上，春晚节目正进行着。刚演过的是扶贫小品、婆媳相处的相声；眼前，正在上演的是当地的苗歌苗舞，还有斗唢呐、吹笛子、拉二胡什么的，都是身边的故事、身边的人，满场笑声不断。不知不觉中，“跳香舞”上演了，一群披红挂绿的大妈在音乐的伴奏下翩翩起舞，时而排成方阵，时而围成圆圈，时而队形穿插，摆手、扭腰、碎步，满场花花绿绿、花团锦簇，掌声、笑声和年轻人的口哨声连绵不断，爆满了全场。

“我看到了，我看到嘎婆啦！”外甥女使劲拍着小手，鼻尖兴奋得冒出了热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