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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年02月27日

那段村小时光

罗远程

岁月悠悠,晃眼三十余年过去。重拾一张张以往的记忆碎片,让人有了岁月远去,春光更好的感叹。

上世纪八十年代末,我带着随读的小儿子奉调去坝古村小学任教,那是羊峰山下的一所边缘村小,离家十余公里。路程有点远,且交通不便,虽有一条七十年代修建的简易公路因一处木质的桥梁却因垮塌不能通行,村里没有电灯,气候时常恶劣,浓浓的大雾说来就来,蒙蒙的雾里,让你对面难辨来人,大雾还经常钻进盐罐里,将食盐弄成一罐盐糊糊。条件虽然艰苦,但这大山里的村民热情好客,勤劳善良,于是,我在那里一扎就是九年半时间。在这些日子里,我熟悉了那里的山山水水,数得出那里一户接着一户的人家。

1988年,农历正月十五,吃了“爬坡肉”之后,学校开学了。

开学前,学区通知各村片负责人开会。会上,让我去坝古村小学负责教学,另有两位老师,其中一位是我的初中老师,年纪大,身体也不太好,可他的工作积极性是我从学生时代就由衷佩服的。心想,有老师在真好,可以向他老人家多学习请教。

开学第一天,天刚蒙蒙亮我便起床,热点剩饭剩菜,穿好雨靴,便将昨晚已经装进箩筐的被子、碗筷伙食以及油盐小菜、锅子鼎罐等必需品抗上肩膀,挑着担子前往学校。经过两个多小时的跋涉,终于到了坝古学校。

校园建在地名叫做坝古车的坳口上,两栋砖木结构的简易校舍,是大集体时大队从各个生产队抽出劳力,组成创业队烧砖烧瓦修建的。有了十多年的房龄,窗户上的格柱已经不归整,不少格柱都是用简易的小木棒钉成的,大小不一,材料各异,每一个窗户上还残留着学生用来挡风遮雨的化肥塑料袋,大多已经破烂,挂着的碎片在北风的劲道里发出啪啦啪啦的响声。两栋校舍各居东西,将坳口塞得满满的。两栋房子间是一个不合标准与规格的简易球场,球场的左右两边分别是农户孙伯的住宅与猪圈。

我担着行囊边走边看,发现东头的那栋校舍里有一间房门开着,一团红红的火苗在乳白色的蒙蒙浓雾中有些亮眼。我快步前去,看到彭老师抱着旱烟杆,一边叭吱叭吱的抽旱烟,一边不停地连声咳嗽。我放下担子与彭老师寒暄,这时才感觉到, 虽然冬日寒冷,但也是浑身透湿,满头大汗。

彭老师在这里工作了几年,对这里的情况多有了解,就他知道的给我一一做了介绍,以便开展工作。

那时的学校除了教学之外还有普及小学教育与扫盲两大工作重心,就当时而言,扫盲工作可快可慢,可急可缓,但是,入学保生是每所学校必须抓实抓牢的大事情。

听了老师的情况介绍,我写好几份入学通知贴在代销店与几处交通道口,便去一个叫昴洞的村寨,向村支部书记汇报,谈打算问良策。然后,一路从昴洞的唐家、龚家等村民组至上到下,不漏一个自然寨、村民组,直到瞿家塘、新寨坪结束,这个村的学生家庭基本跑遍了。

全村一千多人口四百多农户,一寨又是一寨,一家挨着一家,几百栋房子全是木质结构。这些房子,极少宽敞明亮富丽堂皇的,多数破落低矮寒酸凄凉。从住宅上就能看出,村民们大多条件艰苦。

通过两天报名,学生到了六十余人,对照上期的原籍学生相差二十余人,这些报名的学生中学费交清的没有几个,多数学生只交十元或十几元,有的甚至报个名一分钱没交。三个人将收到的学费碰头汇总,明天去学区领书的钱都不够,又要打欠条了。

书挑回来了,也发下去了。领到新书的学生高高兴兴的回到家,他们将发书上课的消息带进村子,同学们的奔走相告比老师上门还管用,第二天,差不多80人都在家长的带领下来学校上学了。家长们口头上许个交费时间,就放放心心的把孩子交给你了。

学生们基本到校了,可是,有两名刘姓学生还没来,是什么原因呢?从邻居孙伯伯处了解到,这两名学生的家里格外困难,其母亲患有精神疾病经常出走,父亲经常上门做篾工手艺早出晚归,哪里顾得上孩子上学的事?

我布置好学生自学便赶去他们家里。简易的三间木房,进屋靠右的一间装有木板,但这不整的板壁上长满了绿霉与青苔,靠左的那间与堂屋该敞着,任凭风来风去。

父母不在,弟兄三个都在靠左手的那间空敞的地面上,最小的那个叫福的才四五岁的样子,他坐在厚厚的飞尘扑扑的地面上哭着,那位叫军的老二,一边剥着指头大小的煮熟了的洋芋皮给老三喂洋芋,一边说:“老三,莫哭,快吃。”叫民的是老大,上了二年级,他一边切着洋芋丝一边提醒老二给老三喂快点。老大的旁边,一口较大的菜锅还没洗,里面还残存着胡了锅的洋芋锅巴。

我打开鼎罐,一鼎罐煮熟的洋芋,最大的也不过大脚指头大小。这些洋芋只是随便清洗了根本没去皮。再看看屋内四周,除了倒在堂屋里的那一点洋芋之外别无粮食。老大说,父亲给人做工去了,母亲不知哪去了。我等着他们吃完洋芋果伴着洋芋丝,将他们兄弟三邀去学校发了书与作业本后送到班里,老三伴着老大坐在座位上,不吵不闹。

学生都来了,上课正式开始。为了普及教育,后来学校申请办到五年级,学生到了一百二十余人,还开办起了幼儿教育,每年幼儿入园二十余人,聘请了当地一名幼儿教师。

一晃三十多年过去了,有时我再回到那里,硬化道四通八达,太阳能路灯遍布全村,成片的产业基地让人眼前一亮,一条条机耕道伸向远方,直到那边的山湾里。三年无收的瞿家塘与邓家湾已不再经受洪涝之苦,一条高标准的排洪渠,人们称为幸福渠。昴洞的梅花水引进坝古村水厂里,自来水送到各家各户。那些曾经熟悉的木房已经不多,多数是崭新的楼房或别院。昔日的校舍已经不在,现在是坝古村村部了。这里的适龄儿童全部到镇中心集中就读。昔日熟悉的人好多下山在镇中心安度晚年。那个熟悉不过的民、军、福三兄弟各自大学毕业,分别就职于深圳的各大公司与企业。

不久前,三兄弟的母亲告诉我,她的病好了,如今三兄弟都已成家,五个孙子都在深圳上学。

听她说完后,我感到无比欣慰和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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