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图 卢瑞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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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村部仅隔一条马路的斜对面一道小土岭岗上,有一座烈士墓。
墓碑上刻有“彭友明等三位烈士墓”的字样。
墓碑下边的一块麻石上面,保靖县人民政府以寥寥数十字的笔墨,作了相关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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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些天,我问彭司清两口子:你屋当头这个烈士墓,上面的介绍太简单了,你们知道更详细具体的一些吗?答:我们哪晓得哦。又问:那有谁晓得?又答:老支书陈全长可能晓得。再问:老支书多大年纪了?住在哪儿?再答:八十多了,住在一组上寨,就在你租住的胡小兰屋后头。
我就计划,哪天,采访一下他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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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我却于昨天晓得更详细具体的一些了。
昨天上午,镇政府来祭扫烈士墓。我们工作队和村支委也一同参与了。
村里有一位六十岁的老人,名叫胡本权,曾经当过兵,身材很是魁梧。作为代表,他写了三页纸的详细介绍,并在墓前念给了所有参与者听。
祭扫完后,我致电了耄耋的作家、学者彭图湘先生。
我把胡本权写的用微信传给了他,并拜托他有空时去县档案馆和县政协文史委查阅一下有关档案资料。
当然,我同时还想着几时有空了再去和老支书陈全长摆一摆龙门阵。
彭老先生告诉我,他1962年在比耳公社听到讲有关彭友明烈士的故事时,就用笔记录了一些下来。胡本权的记录,和他的记录当有一些出入。县档案馆和县政协文史委那边就不用去查阅了,他们的情况,他清楚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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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的梗概是:
1949年11月19日,中国人民解放军47军141师423团的一个先遣连,在进剿中,与数倍于自己的土匪,在保靖县比耳乡的马联洞寨子和新寨寨子一带,展开了一场激烈的战斗。
是日凌晨时分,进剿盘踞在马联洞寨子的解放军到得邻近的寨子新寨。根据敌我力量悬殊的情况,我军作了相关研究部署:两个排从左右迂迴包抄,一个排打正面冲锋。
情况不妙的是,由于诸多因素所致,左右两路人马均未按预定时间到达预定地点,而且均与土匪接了火。不得已,天一亮,就开始了正面进攻。
战斗异常激烈。部署既被打乱,援军又迟迟未到,弹药也所剩无几,至下午三时许,我军开始边打边撤。而土匪,尽管人多势众,到底也未敢贸然追打。
是战,我军受伤无数,三人牺牲。
牺牲的三人,是连长彭友明,还有两位不知姓名的战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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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长久地沉默。
我努力地往回走,却走不回去。
我的眼前,是一派碧绿宽远的脐橙园,园子拥围着村庄,一幢幢的小楼房,像是画家的着墨。一条平顺宽展的炒砂路,中通村庄。旁边静流的酉水河,就像发束上的丝带,又像裙袂上的流苏。满目的舒缓惬意,美轮美奂。
怎么都和烽烟硝烟、枪林弹雨、流血牺牲连结不起来啊!
可是,子弹,就是飞过;刺刀,就是拚过;战火,就是燃过啊;鲜血,就是染过!
彭友明烈士是哪儿人呀,他有多大岁数,他恋爱了没,成家了吗,他有怎样的欢喜,又有怎样的梦想,他有多高,他帅不帅,他欢不欢喜笑……
另外两个不知姓名的烈士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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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34年,我爷爷卢文贵的弟弟卢文全,跟随贺龙的队伍走了。
隔房的伯伯卢成勋回忆说,他一开始是当号兵。
前几年,父亲对我说:你有文化,到网上和资料里查一查啊。
我确实查了,而且,今后,我还会查。
但是,爷爷的弟弟,他跟贺龙走了,他就那么走了。
爷爷的弟弟,不见了,就那么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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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问彭图湘先生:老公公啊,您有心了,您1962年用笔记录时,想不想得到六十多年后,会有一个如我这样的晚辈会真切而衷心地问您、和您求证?
我又问他:老公公啊,您觉得,我和您这样的问答,算不算是一种传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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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很久以前的一个人被许多年后的另一个人问起。
如果,很久以前的一群人被许多年后的另一群人问起。
如果,许多年后的另一个人和许多年后的另一群人把问起的不仅仅是用笔记下,而更是铭刻在心里。
你相信壮烈吗?你相信荣光吗?你相信不朽吗?你相信永生吗?
我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