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 云

张友桃1916年7月7日出生于湖南慈利武家湾（现为沅陵）一贫困土家族人家，从小聪明过人，刚过童关就成为一名才貌双全的歌女。因其祖籍系广西桂林，歌技又与刘三姐相似，故世人称她为“湘西的刘三姐”，或“湘西歌王”。她的一生充满传奇色彩。

逃 婚

张友桃12岁被送到比她小11岁的金渊章家做童养媳，受打挨骂是家常便饭。有一次，她向伙伴梅世玉哭诉自己的遭遇，梅世玉听后十分同情，便叫她“走脚”（逃婚）。于是二人连夜出走，流浪各地，以唱歌为生。

但是不到半月，她就被张家族长派人抓回，说要将她沉潭。幸好她的祖母和舅房族亲及时发现，联手反抗，她才免于一死。族长恼羞成怒，将她交到在挨户团干事的叔叔阿明家，要他处治。

叔叔问友桃为何“走脚”？友桃哭着唱道：“二八姑娘六岁郎/洗完脚手抱上床/睡到半夜要吃奶/我是你妻不是娘。”

叔叔责问她：“你‘走脚’还不算，还干么要做唱女败坏家门，成何体统？”友桃洒泪唱道：“藕卧污泥心中空/没败清河（张家为清河郡）大门风/我唱歌是为糊口/一没娼来二没疯。”

叔叔又说：“你没败清河门风，为何悄悄‘走脚’？”

友桃又唱道：“我的叔叔我的爷/侄女没有犯王法/前途乌龟爬开路/后面乌龟趁路爬。”

张友桃的祖母是泸溪县人，7岁当童养媳，饱尝童养媳的痛苦，14岁逃到张家才结婚。所以，祖母力保张友桃。再加上张友桃的那首歌触动了祖母的心病，祖母放泼起来，说：“要杀就杀，将我和友桃一块杀掉。”

友桃的叔叔一想：“父母为大，不敢违抗。”友桃见气氛好转，又唱道：“叔叔手中握大枪/要杀侄女不杀郎/虎狠不吃亲生子/叔侄相残为哪桩？”这歌唱得叔叔羞惭难言，勒令她回金家。张友桃却宁死不从：“侄女跳出害人坑/誓死不入虎狼门/为女愿作站着鬼……”

参 师

张友桃回到娘家后，生活贫困不堪，但她却毫不在乎。为了生计，她邀上梅世玉再次出走，四处游乡唱歌，交友拜师。

张友桃天资聪明，记忆力强，几年之后，对天文地理、四文五经、幼学琼林、增广贤文、乡党应酬、俗语格言、成语古典等都有所悟。湘、鄂、川、黔一些县市，都留下了她的歌声。每到一地，她一唱就是几天几夜；每到一处，她都摆擂台，最后都以取胜而告终。人们都称她为“歌仙”。她自己说：“我的歌越唱越多，不唱喉咙就起蜘蛛窝。”她还这样唱道：“白日唱歌润歌喉/睡觉唱歌当枕头/一年四季歌当饭/烦闷全靠歌解愁。”

张友桃日夜以歌为伴，一些行为本无心，却节生事端，添油加醋的谣言时起。张家又派人跟踪追迹，将友桃抓住，大骂她硬不是人。张友桃忍无可忍，便持刀对抗，僵持之中，她以“硬不是人”为题唱起了歌。她唱道：“硬汉做事硬汉顶/不分皂白怎么行/是非统由舌头起/哪个人前不说人。”几个族人，一听有理，回家禀告族长。族长说：“你们被她的歌声骗回，我亲自去找她。”第二天，族长便带上友桃的三伯四叔再次去找她。

张友桃知道来者不善，于是立下鱼死网破的决心。不料这次族长来了软的，对她说：“只要你从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十百千万数字唱下去，又倒数字唱转来，我们就饶了你。”族长的话音一落，张友桃即唱道：“一笔难写两个张/三伯四叔听端详/五六七岁失父母/八九十岁当童养/百样刑法我受尽/千般苦愁对谁讲/万言千语口难开/百般无奈走他乡/十指咬破无法施/九死一生盼重阳/八方求救无人应/七巧上弦月天光/六月天热我心冷/五湖四海谁体谅/三天将我捉两次/不如一死见阎王。”唱罢含着泪水往溪边奔去。三伯四叔见此情景，慌忙叫人去拦。这时她的同伴梅世玉等人早将她扶住。张友桃满目喷火，对三伯四叔理直气壮地唱道：“我活也不能死不准/你们安的什么心/告诉你们别妄想/今天我偏不轻生。”

抗 婚

族长悻悻而归，长吁短叹：我堂堂族长竟被一个黄毛丫头难住了。他心中不服，决心再想巧计，治服张友桃。

族长苦思冥想数日，找来两个媒婆，自作主张将友桃嫁给一个比她大23岁、满脸络腮胡子的黑大汉。媒婆对张友桃说：“此人有钱有势，你一世日子好过，恭喜，恭喜。”

张友桃冷笑一声，气愤地唱道：“有钱有势我不爱/友桃爱的是人才/金钱铺路我不踩/哪怕肉山和酒海。”

媒婆再三相劝，张友桃心烦，冲着二人唱道：“你等之情我已领/友桃之心明如镜/今生不遇如意郎/宁愿终身不嫁人。”张友桃还唱出自己的心声：“夜同床睡日同行/死后夫妻同座坟/清明佘扫共碗酒/纸钱烧化也不分。”

解 难

张友桃唱歌，不仅为了自己生活，还经常帮他人解难。

有一次，在沅陵的青浪口，她遇上三个土匪持刀抢走了一位大伯的粮食，还将其捆在树上。她见了强忍怒火，急中生智唱道：“劝君莫把恶事为/应将长者当父辈/倘若君父遭此劫/口中夺食当何罪。”山歌出口，土匪面面相觑，赶忙向老伯道歉。

还有一次，在桃源的八字路，一流浪汉外出务工时患病而亡，其家属抬尸而归，途经一饭店，要求赊账食宿。老板不肯，张友桃万分同情地唱道：“恳求观音发慈心/七级浮屠你造成/山穷水尽虽无路/死人旁边有知人。”老板一听，十分怒气消了九分，指着门上“求现钱不赊账”六个字，对她说：“只要你将这6个字连成歌，我的铺让他们睡，我的酒饭任他们吃。”张友桃秀眉一挑，唱道：“求食不得实为难/现在本钱也不宽/不是此账赊不得/现在本钱也不宽/不是此账赊不得/赊起去了难得还。”老板一听，吃了一惊：世上竟有这样的女才子！忙招呼她与死者亲人一同进餐。饭后离店时，张友桃又以那六个字冠顶唱道：“求得一饱谢圣贤/现在确实没有钱/不是嘴上抹了灰/赊账下次加倍还。”不几日，张友桃果真加倍还了酒钱。

沅陵与慈利交界处有个张三溪，这里住了两个大姓人家，一个叫唐行之，一个叫龚旭楚，双方经常械斗，百姓苦不堪言。张友桃想起韩信吹笛瓦解楚霸王八千子弟兵的故事，便来到双方械斗的一处叫鼻梁山的山尖上，大声唱道：“两方乡亲听我言/早不相见晚相见/唐龚好比两只眼/中间隔座鼻梁山/龙虎相斗有死伤/妻儿高堂谁照看/死者不知生者惨/须知唇亡齿更寒。”她唱了一天一夜，两方的头人听得心软了，人马也被她唱散了。从此，双方化干戈为玉帛，和睦相处。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