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施雨
我的赶马兄弟叫麻岩卫。我们之间规范的说应是同学,但由于一直以来他对我非常照顾,我总视他如兄长一般。
我的赶马兄弟少不更事时便背井离乡,跟着父母从凤凰县长潭岗边搬迁到了该县阿拉营镇和平社区牛肚营附近,周边没有其他亲人和朋友,没有自家的田地,生存不易。
我的赶马兄弟多才多艺。打小就学过苗家功夫,掌握呼吸吐纳之法的他,吹起笛子来,肺活量十足。斗笠蓑衣民族服,竹笛策马烟雨中,千斤重担笑随风,是他印刻在我心中的模样。这也让我对他很是崇拜,并为之感到痛心的根源。
我的赶马兄弟身上的担子不轻。上个月,我曾带着妻儿去他家中看望过他,昔日驰骋球场的少年、策马奔腾的侠客,如今不到四十岁,一头原本自然微卷的大波浪现已秃得快要一毛都拔不出来。自其兄长外出务工补贴家用后,这位法律上的“单身汉”不得不独自在家照顾年迈体弱的父母、女儿及侄儿。
我的赶马兄弟对我很好,对自己却很“残酷”。我读书时被人欺负,哪怕对方人再多,他也会挺身而出。我丢失饭钱不敢告诉家人,他却愿意自己吃得差点,助我渡过难关。他和朋友合伙创业开广告店时,我想照顾他的生意印几百张名片,他们设计、排版、通宵加班,不仅不收我一分钱,还请我吃饭。他自力更生在沱江河畔拍照时,常会免费给我来凤凰游玩的朋友当导游,哪怕朋友要他帮拍照,劝了很久他也只肯收个成本价。创业一次次失败,他不得不去沱江河下游的桃花岛学艺、在篝火晚会上扮演各种角色。我跟着他免费登上过桃花岛,还在水面的篮球场上打过一场别开生面的球赛。高中毕业后,他早早就在沱江河畔谋生,住过200块钱一个月的阁楼,看过了形形色色的人和事,比我懂得社会。因此,那时他总担心刚刚大学毕业尚且单身的我被骗,就常告诫我不要搭理某些人……这也让我感情上少受很多挫折、少走很多弯路,间接成就了我现在的幸福。
兄弟的生活改善从赶马开始。十多年前,试过不少谋生手段的他东拼西凑买来了一匹马,选择与马为伴。起初他只是在周边干干。我曾见他赶马从我家门口经过,也曾见他为老洞苗寨建设出力。披星戴月赶工、赶路、赶马是他的生活常态。他的勤劳加上国家相关政策的扶持,让他的生活有了明显的改善,家门口垮塌的地方就是那时用堡坎加固的。
兄弟事业的瓶颈也是赶马驮货。随着经济社会的发展,农村交通状况极大改善,湘西州几乎所有的村通车到村到组,有的甚至到户,需要马匹驮运货物的市场越缩越小,生意变得越来越难做。我的赶马兄弟不得不经常为了一单生意出乡、出县、出州,甚至出省。为早点送完货回家陪孩子,为多争取点回头客,哪怕雇主不另外加钱,他也会去帮着干上货、卸货的活计。如今,我看着他从小练就的肌肉越干越棱角分明,就越觉得心疼,可他还是一如既往地一笑而过,调侃道:“都怪当年练功夫,练这一身肉刚好做工夫!”
看到他生活不易,但仍旧勤劳善良、乐观豁达,我心中既欣慰又忧愁。欣慰的是,他并没有被生活打倒,依然坚强乐观。忧愁的是,他接下来的赶马生活如何继续。一想到这个问题,我心中就如千万只蚂蚁爬过一般焦躁难受。可静下心来细想,或许我的赶马兄弟的出路还真在马上。我多想有人关注我的赶马兄弟,让这位骏马蓑衣、长笛尚武的苗家汉子火出圈、活出新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