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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年05月20日

母亲的泡菜

张贵勤

母亲来了。

母亲习惯性地走进我的厨房,她一边收拾着我自以为很干净的橱柜,一边数落:“我看你是假爱干净,这高压锅能放在橱柜里吗?这炊壶不常用就要用胶袋子封好,再用时才不会有灰尘……”真应了那句俗话:八十岁有个妈,一百岁有个家,在妈的眼里,儿女们永远都长不大。

前几天,大嫂送给我一大把自家种的蒜苔,总是没机会吃,我正打算把他们扔进垃圾桶时,母亲看见了,说是可以做泡菜,丢掉多可惜啊!于是,母亲有事情可做了。

老人家嫌我这里佐料不全,要我再买点。生姜、大蒜、八角、桂皮、辣椒、食盐、白糖、味精……我按照母亲的吩咐把配料一一买回,母亲自言自语:“嗯!想起你们小时候啊!把泡菜都吃厌了,可如今啊!又开始喜欢吃泡菜了,我为你妹妹也做了一小坛……”

母亲很会持家,在节省钱上很有些头脑和办法。上世纪70年代,萝卜白菜基本不值钱。生产队里会组织劳动力将上好的萝卜白菜一担一担挑上船,运到城里去卖,剩下的就更不值钱了,不是论斤而是一角钱一堆。我的母亲会买好多,也有乡亲们送的,直到在墙角堆成一座小山,然后命令我们兄弟姐妹几个将萝卜一个个刷洗干净晾干后,用泡菜水将萝卜泡起来。每次都要泡上一大缸,足有几十斤甚至上百斤之多,有时也丢点苞菜之类的菜叶进去一起泡,然后用几块大青石将泡菜压起来,并叮嘱我们千万不要动那大青石。大约半个月后,母亲会小心翼翼地搬开大青石,取出一个小的萝卜来尝,咬一口,脆脆的一响,说一声“泡好了”,就将那尝过的泡萝卜让我们也来尝,我们接过来也轮番咬一口,脆脆的、酸酸的,但却没有哪个道一声“好吃”,因为从我们开始有记忆起,酸萝卜就是我们家餐桌上天天见面的一道菜。

再好的美味佳肴吃多了也会厌烦。那时家里餐桌上每天照例少不了酸萝卜这道菜,如果母亲不在,我们就不会动它。只有在母亲的监督下,才会夹上一点,有时母亲会嫌我们夹得太少,替我们夹上一筷子。至于母亲,对泡酸萝卜好像吃不够似的。其实我们心里都明白,母亲不是对泡酸萝卜情有独钟,而是一心想节省几个钱。

母亲的泡萝卜在我们那个小地方小有名气。每次泡好一大缸后,母亲总要给左邻右舍的乡亲送去一大碗,邻居们吃的时候都要“啧啧”地赞叹一番。有时,邻居家的孩子还用一分钱一颗的水果糖跟我换一个泡酸萝卜吃。我们各得所需,高兴着呢!

母亲也会注意到我们成长需要营养,每隔七八天就会用二张肉票去买回一个大猪头(那时一张肉票只能割半斤肉,而猪头不算正宗的肉,故又便宜又少要肉票)。有一回,我哭闹着说不想吃猪头肉,母亲说:“你明儿一早去食品站排队,买点好瘦肉,我给你们做肉包子吃好吗?”“好啊!好啊!”第二天,天没亮我就去排队,可轮到我的时候,肉全卖光了。别说什么瘦肉,连肥肉也没有了,我“哇”的一声哭起来了,前面一位和父亲一样大年纪的男人对卖肉的说:“把我的分一半给这小女孩”,母亲用这肉为我们做了一年难得吃一回的肉包子。

等我们都长大成人后,母亲从此再也未泡过酸萝卜,她说这酸萝卜的记忆让她伤心。反倒是我们兄弟姐妹各自成家后,又都想吃母亲做的泡菜了,只是已不再是我们儿时的那种酸萝卜,而是母亲用八种配料精心制作的泡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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