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红春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学校盛行种向日葵，许多高年级同学从家里拿来种子，撒在班级种植园地里。春天的阳光和雨露让这些小小的种子获得了发芽的机会，小小的生命，承载着孩子们满腹的期盼日渐成长。

种植园是我们在教室旁边的一块荒地上开垦的，土质坚硬、贫瘠，像营养不良的老人家，蜡黄着一张毫无生气的脸。不过，这并不影响我们种植向日葵的热情。

种子播下两个星期后，小小的种子拱开坚硬的土块，冒出幼嫩的向日葵秧苗。当细心的彩凤把这个消息传播出来之后，几乎所有的女生都跑到种植园，一双双好奇的眼睛顺着彩凤的指点，寻找那些刚刚冒出土的嫩芽。

“看到了，在那里，嫩嫩的，绿绿的秧苗，刚冒出土，头上还戴着一顶帽子呢。”眼尖的群群最先发出惊喜的叫声。

“那不是帽子，是向日葵的种子壳。是秧苗把它从土里顶出来的，不信你们看，种子壳上还粘着泥。”没想到平日不怎么做声的陈英懂得还挺多。

“我也看到一棵幼苗，它被夹在两个大土块中间，样子好可怜，我们帮帮它吧。”几双幼嫩的小手，小心移动那些挡在向日葵苗头顶上的大土块。小小的幼苗顶端是两片椭圆形的叶片，像一对亲密的小姐妹紧紧地挨在一起，好可爱。小女孩们柔软的内心被这些娇嫩的生命触动了，大家久久地围在种植园不肯离开。直到上课铃声响起，大伙儿才轰然散去，留下可爱的秧苗在微风中颤动。

被我们侍弄的那些小秧苗，无忧无虑地生长着。晨风吹来，它们舒展着柔软的身姿，毛茸茸的叶片轻轻晃动，像是跟我们打招呼。

向日葵慢慢长大。长得比我们的个子还高，粗壮的枝干上，宽大的叶片像一把把大扇子，把整个种植园塞得满满的。之前长势不错的指甲花、鸡冠花，因为光照不足，变得纤细瘦弱，一副可怜样。

“向日葵，像太阳，小朋友们心向党。”我们一边唱着儿歌，一边在脑海里勾画向日葵开花的模样。

在我们的无限期待中，向日葵终于要开花了。花苞长在枝干的顶端，开始是一个由许多绿色小尖叶包裹着的小球，后来，小球变大，花苞里的黄色花瓣拼命往外挤，小尖叶被挤得只好往边上退，直到完全躲在花瓣的背面。当花瓣全部打开的时候，一朵花就是一个小太阳，种植园里满是黄灿灿的金太阳。

最让人觉得神奇的是，盛开的向日葵花盘总是朝着太阳的方向。

“一定是向日葵花有眼睛，它看见太阳在哪里，就把脸蛋转过去。”

“不对，我爸爸说只有动物和人才有眼睛，植物是没有眼睛的。”

“那向日葵为什么要朝着太阳转呢？”

“是啊，怎么回事呢？要不我们去问问邓老师，她一定知道答案。”

邓老师在办公室批改作业，看到几个小女孩子挤在门口不敢进来，摘下眼镜招手：“有什么事吗？快进来呀。”“老师，我们发现向日葵的花瓣总是面朝太阳，而别的花儿却不这样，是为什么呀？”

邓老师一听，乐了：“嗯，这个问题问得好。你们真是一群善于观察和思考的乖孩子。”得到表扬的我们，心里乐呵呵的。

邓老师说，向日葵没有眼睛，但是它身体里有一种怕光的东西，叫“植物生长素”。太阳一出来，它就要躲起来，躲在哪里最好呢？当然是花盘后面啦。花盘像大伞，太阳在东边，花盘就向东，太阳在西边，花盘就向西，躲在花盘后面的“植物生长素”就什么时候都不被晒了。

“没想到向日葵也会玩躲猫猫呢。”我捂住嘴笑起来。

邓老师还告诉我们，等到上了初中，还会学到更多这样的知识。

时间过得飞快，马上就到期末考试，向日葵花开始枯萎。这是我不愿看到的情形。 做完试题，我在草稿纸上胡乱地涂画着，画完一看，居然是一朵盛开的向日葵。此时，在我心中，最留恋的是向日葵花盛开时最美丽的样子。

漫长的暑假里，我画了无数张向日葵花图片，碧绿宽大的叶片，粗壮的枝干，明黄色的花瓣，淡黄色的花盘。它们可爱的脸蛋始终朝着太阳的方向。这些精心描绘的图片被贴在房间的墙壁上，每当看见它们，心里是满满的幸福感。

秋季开学，我们重返校园，无人打理的种植园里，一派衰败的景象。指甲花的叶子因为缺水，变得枯黄，花朵开得稀稀拉拉。鸡冠花还不错，紫红色皱着的花儿顶在头上，像大公鸡的红冠子。向日葵倒是精精神神，花儿已经谢了，花盘四周的籽粒粗大饱满，越往中间就越小越瘪，到了中心，基本上都是不成形的果实，颜色也是稚嫩的淡黄。

这些收成已经让我们足够开心，个子最大的男同学把花盘拿在手上，满操场奔跑炫耀，身后是一帮长龙似的助威的小虾米，大家兴高采烈地庆贺着。直到跑得累了，大家才停下来，你一瓣我一瓣，把葵花籽全部分食。教室、走廊、操场到处是带着绒毛的新鲜的瓜子壳，最后，那个曾经沉重的花盘，变成了蜂窝状，被扔在教室后面的垃圾桶里。

我从男同学手中要来一朵新鲜的葵花盘，拿在手上反复把玩。毛茸茸的花柄，又粗又糙，植物和太阳的气息扑面而来。剥下一颗狭长的葵花籽握在手心，饱满结实。剥开黑白相间条纹的外壳，乳白色的种子蹦了出来，清新润甜的味道在嘴里弥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