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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年06月03日

阳春里行走

卢瑞龙

一、2023年5月1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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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县文联、作协以及融媒体中心组织了一次采风活动。

但我以为,它更像一次采访活动。

活动在北去县城二十多公里的普戎镇普戎村三组的一个山头上开展。说是山头,其实就是几个山顶连缀在一起的凹坳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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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头上,一个叫谢萍的四十岁的农家妇女,今年三月正式运作了一家“保靖县林农种养殖家庭农场”。

农场的计划起始于几年前,注册于去年,初衷源于国家的精准扶贫和乡村振兴。

谢萍,跟山上的枞树和杉树一样的凡常,怎么打量,都不像一个精明、干练的角色。

不时地端详她,就想起一句话:大风起于青萍之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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养了二百多头羊,喂了四十多头猪、二百多只鸡,还有一匹驮运物资的十二岁多的马。

种了百十亩的玉米、稻子、红苕,围了一口小小的鱼塘。

目光所及的眼前,这些都是看得见的。而看不见的,也正从她的嘴唇里汩汩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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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算不上公路。但又可以将就着跑车。

底盘,不断被刮。而泥水,溅满了轮胎和车身。可是,我并不觉得心疼。我的心底袅娜着的欢喜,是你所不知道的秘密。

在山岭沟谷里盘旋,无论是像一缕风儿,还是像一只鸟儿,终究,都被遍地的碧翠轻拥入怀。

总是要有人去做啊!

在一篇文章的结尾,我清楚地记得,它是这样说的——

他们虽然道不相同,但人格上有着可敬的相同点:他们行得远,有想法,怀大志。

二、2023年5月1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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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支书彭司建回来了。

我把他的回来,叫做凯旋。

5月8日,县委组织了一场为期一周的干部能力提升培训班。

这可不是一场一般的班啊。

村级层面上,全县172个村和社区,仅有12个入选。而彭司建书记,赫然在目。

班开在北京大学,由其知名教授和专家授课并且实地教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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彭司建给我们每人带了一份礼物——北京大学的挂(摆)件纪念品。

当然,也有公共的礼物——果脯与烤鸭。

我就好像去了北京大学,我就好像逛了北京的街。

晚餐,工作队邀请村支两委,在村部临时简易食堂给他接风。自然,饭菜也简易、家常。

他说,培训班结束后回来是坐的飞机,那是他第一次坐。途中,两耳嗡嗡地轰鸣着,头微微地痛。飞机降落着地时,“咚”的一声,还是怪吓人的。我就打趣说,你就不怕飞机从天上掉下来?他说,那倒没有,新鲜和欢喜还来不及呢。

他的一双大眼睛,在一种清澈明亮里扑闪扑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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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饭后,他主持召开了村支两委和驻村工作队会议。

议题有三,一是汇报与分享培训所学所得,二是关于三资管理事宜,三是村里目前存在问题、化解办法以及下一步工作打算与相关安排。

我张大耳膜。眼见为实的鲜活,让我刷新了对村级相关会议水平的认知。

是的,船行千里,以舵为主。村支书,必得走出去,行万里路,不断开阔新的胸襟与格局。

是的,村支两委成员,必得着手实际,解结、纾困,同舟共济,踔厉奋发,一步一个脚印,书写新的乡村,新的天地。

偏远山野,与有荣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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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后,尚不太晚,夜未深。

又与梁德华第一书记前往各组去走访。

这次走访的是胡执、胡志文、彭司海、彭图亮等四户联系户。

四户人家,竟没有一户闲着。手头上的事务,构成了一天到晚的二十四个工。

每出一户,他们都要送到院坝,而我不忍回目,我往后挥着手,嘱他们慢坐,咐他们放心。

三、2023年5月1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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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月份的时候,梁德华在村部坪院围栏处的花台里,撒了一些花种。

问他是些什么花,他说不晓得。去问度娘,才晓得,那般玲珑的花儿,它名叫秋英。那时,土还有点儿板结。那时,季节还有点儿萧瑟。

我就疑心,能长出来吗?能活吗?今年能开花吗?

可是,这几日,忽忽就有几朵,蕾着,又绽着。蕾着的,像小时候的包谷,又像檐下挂着的灯笼;绽着的,像雨里撑开的伞,又像儿童张开的手。

而无论是花蕾着还是绽放,又都娇娇的,楚楚的。而那一片片嫩绿的枝叶,又都有着葱一般的纤纤、怜怜。

我看了它们很久,又看了它们很久。我想一切的赏花,都比不上林家的那个黛玉。不读红楼梦多少年后,我想,我到底是初懂了她的葬花。

不过,我倏地又会拂过花,弥漫于逝去的年华,以及走散了的容颜,在一种模糊与清醒里绞合,在一种幸福与酸楚里纠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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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子里,多枇杷。

酉水坎上、橙子园里、屋团屋转,平日里视而不见,这个时节,它们好像一下子就从四面八方冒了出来。

它们圆噜噜的、肉嘟嘟的,黄绿着的眉眼里,藏着不易察觉的勾引。你或者坐怀不乱,却又欲罢不能。

不过,若你摘了几颗,不用担心会被照管它的人儿骂。

村里的枇杷,不用打药、施肥、除草、剪枝,无需抗旱、防寒、贮藏、销售。它们开花就开花,结果就结果,枯了就枯了,黄了就黄了。

这样的时节,你可以像风儿一样,路过村里,不让我知道。不让我知道,你也可以欢欢喜喜地、随心所欲地吃枇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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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下午,去镇政府开了一场视频会。

会后,在清冷的、了无生气的镇上闲走,唯一让我在意的,是清新的、自由的空气。陌生的他乡里,我不用担心逢迎与邂逅,我不用难堪与难为情,我不用“你还过得好吗”这样说出口,我也不用在一声长叹后,抿着嘴唇去回答这样的看似轻描淡写。

我的动容,是在镇上顺带走访联系户胡本南。梁德华和彭司建这两个大男人,苦口婆心劝导他辍学的侄子回归学堂。他的侄子,一个少不更事的初中生,正张望着天空,明亮的眼睛里,有着与他年龄不相称的空洞、疑惑与迷惘。

我当然希望他复学,无论他是由于什么原因中断了学业。这样的年纪,他本该坐在教室里,走在课本里。我想,多年后,如若他因读书而走上了一条幸福的路,那么,他会不会记得这样一个有着阳光的平常的下午呢?

出得胡本南住处,在街边一根被鲜花萦绕的方柱上,我看见了一句话:竹橙之乡,艺术比耳。

我不觉哑然失笑。

从前的比耳,作为酉水河上的大码头之一,承载过繁华的人烟。尤其在抗战年月,作为通津重庆的必由口岸,国民政府还在此疏浚岩梁滩,以供人员与物资等各样抗战所需进退自如。这一笔或者很轻,但却浓墨重彩。

烽烟散去,岁月逝去,渡口码头也老去了。唯有记忆,它像个面色红润的孩子。

走过的小镇,已然不少了。但是每多走一座,我的失望,就增加一分。

我的失望,源于我内心深处的殷切和巴望。

我多希望,会有一座小镇,能够让我心甘情愿地驻足停留,哪怕只是一秒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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