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吴 刚
如果说,著名书法家、篆刻家、考古学家等响亮的称谓,是世人赠与林时九先生的堂皇标签,我以为是合适的。
时下“大师”满街走,林时九亦常被世人以“大师”敬称,就像莲花出了污泥,还要与一众假花分享阳光和目光。但真的清莲,自有其活色生香的韵致和货真价实的从容,稍加分辨,便也能一目了然。
然而我依然认为,包括大师在内的诸多响亮的称谓,都不足以为林时九先生名状。在我的心中,林时九是一名坚定的“耕字者”。
耕者,农夫也。春生夏长,秋收冬藏,周而复始,稼穑无止——林时九以一种农夫般的自觉,执守耕者的天命,从蒙童到耄耋,这一耕,就是80多年。
字者,符号也。林时九耕作的,是人类文明中最重要最关键的记录符号——中华文字。
林时九出生于湖南宁乡一个颇有乡声的书香之家,祖父、父亲都喜欢诗文书画、收藏鉴赏,可谓家学渊源。林时九4岁开始描红,5岁开始书写春联,17岁起遍临历朝历代名家名帖,深得二王神韵,30岁开始研究甲骨文,35岁开始从事文物考古——从此,林时九耕耘的土地,不再仅仅是几尺生熟宣纸,而是扩展到中华五千年历史。
耕者,亦根也。中华文字书画同源,其初始成型的根,就深埋在三代(夏商周)那一片人迹罕至的厚厚的腐殖质土壤中,隐藏在兽骨、龟甲、钟鼎和石鼓上的勒刻线条之中。考古,是科学行为;书法,是艺术行为。林时九的考古身份,使他有足够的机会、工具和信息,以科学物证推寻文明进化的轨迹,为活态社会的演进找到物性的本源。于是,林时九原本秉袭的传统中国文人审美情趣,也开始发生微妙的变化,其书法作品多了些拙而传神、巧而劲质的味道,与那些仅凭灵气才情得来的作品,深究大有区别:一笔一划间,不仅能见到传统之精要,也能见到“如有神助”的某种新意,这新意,又给人以本真本源的可靠感,是“有道理有来头”的东西。这让我想起时下流行的一个词汇——微创新。是的,微创新,绝非简单的局部扬弃,其背景,是更宏大的视野、更全面的考量、更深刻的洞见、更严谨的逻辑,最终体现为更质实的表达。
林时九的耕地,还在云梦之右,沅水之西——湘西。
1951年,17岁的林时九毅然离开故乡,来到湘西支边。湘西是在最近的2000年以来逐渐变得落后的,2000年以前,湘西的文明发展绝不输于中原地区,里耶38000多枚秦代简牍的发现,就是明证。此外,在湘西还发现了大量的石器时代到秦汉时期的遗迹,出土了大量的文物,是考古的“富矿区”,也是中国古文字研究的顶级“图书馆”。林时九精研书法,在此如鱼得水,如龙在渊,两相印证,各有裨益。
作为第二故乡和事业上梦寐以求的环境,林时九在兹爱兹,对湘西一世衷情,自号“洞庭西人”,操一口凤凰话的黄永玉先生,则完全无视林时九满口的宁乡话,称他为“五竿男儿”,认同之深,可见一斑。
认同是需要实力做铺垫的,而“实力”,由事业成就与品格秉性组成。事业上的林时九,公认的名家,无人质疑;品性上的林时九,待人雅让温和,工作勤奋负责,平凡而正向,是公认的谦谦君子。
安静无争的林时九,却在书法印石之道上,展现出惊才绝艳的一面,“耕”出了令人瞩目的佳绩:6次举办个人作品展,作品多次应邀到日本、加拿大、美国、韩国、新加坡及港澳台地区展出,作品被地方政府作为礼品馈赠国际友人和外交使节,作品被《国内海外书画名家作品选萃》《中国当代书画名人大辞典》等数十部巨典收藏……
夫唯不争,故天下莫能与之争。
(作者系团结报社资深记者、湘西州十三届政协常委 、吉首市作家协会副主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