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剑城

小时候家里穷，鸡蛋成了当时最金贵的东西，平时自然是舍不得吃的，积攒起来换油盐，或换成零用钱花。只有到了三月三、端午节这样的大节气，母亲才会煮几个给我们吃。因此，我天天扳着指头盼过节。

有一年端午节，家里煮了一锅鸡蛋。那时鸡蛋少，十多个孩子，每人只能分得一个。我正盘算着怎么吃，只见妹妹两眼盯着鸡蛋，直勾勾地，垂涎欲滴。当时妹妹才五岁，平时只给她吃蛋黄，蛋白我们吃。这回她大概想自己整个儿吃，小手悄悄伸过来，企图从我手中夺走鸡蛋，我觉察到后，赶忙把蛋往身后一藏，举起手做出要打她的样子。她吓得一缩手，噘着小嘴，眼泪汪汪的。见状我忙安慰她：“好妹妹，别哭，等会儿哥哥给你剥鸡蛋吃。”听我这样说后，她才不哭了。

我剥着鸡蛋，忽然灵机一动，偷偷到后厨里拿了一颗生鸡蛋和一颗熟鸡蛋装兜里，准备带到学校里向小伙伴们炫耀一番。他们肯定会羡慕我的。我越想越得意，把生鸡蛋和刚剥好的熟鸡蛋用一块干净的手帕包好，小心翼翼地揣进怀里，哼着小曲儿，蹦蹦跳跳地上学去了。

来到学校，我便掏出鸡蛋，在几个早到的同学面前炫耀了一番。他们羡慕得眼睛都直了，争着讨要鸡蛋吃。我得意洋洋地说：“要吃，回家向你们家长要去！”说着，又赶紧把鸡蛋揣进兜里。这时，不知谁喊了一声：“老师来了！”同学们呼啦一下散开，跑回各自的座位上。我忙把鸡蛋揣好，跑到座位上坐端正。

老师走进教室，说：“今天农历三月三，我给大家讲个故事，好不好？”大家齐声回应：“好！”于是，老师讲了三月三煮鸡蛋的来历，讲得有声有色。我光顾着听老师讲故事了，竟忘了怀里还揣着个鸡蛋。当老师讲完故事，同学们高声叫好的时候，怀里突然“咯噔”一下，随即响起“啪嗒”一声脆响——坏了，鸡蛋破了！我忙低头看，只见衣服上糊满了黄乎乎的蛋黄和蛋清，用手一摸，粘糊糊的，还散发着一股腥味。我顿时吓得脸色煞白，愣在那里，不知怎么办才好。

这时班上的几个调皮鬼闻到了腥味，跑过来围着我看。他们一看我衣服上的污渍，就什么都明白了，指着我笑了起来：“哈哈，你的鸡蛋臭啦！”“哈哈，你的鸡蛋破啦！”我羞得无地自容，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幸好上课铃响了，同学们都跑回自己的座位，老师也开始讲课了。我这才松了一口气，赶紧掏出手帕，把糊在衣服上的蛋黄蛋清擦去。可擦来擦去，总也擦不干净，身上还散发着一股浓浓的腥臭味。我不禁皱起了眉头。

好不容易熬到下课，我低着头急忙往家跑。一进门，母亲就觉察出不对劲儿了，拉住我问：“你这是怎么啦？”我支支吾吾地说：“没……没什么。”说着就想往屋里跑。母亲一把拉住我，眼睛盯着我的衣服，问：“这黄乎乎的东西是什么？”我见瞒不住了，只好如实相告。母亲一听，气得脸色铁青，一把扯下我的裤子，朝着我的屁股“啪啪”就是两巴掌。我疼得“哇”一声哭了。母亲边打边骂：“你这个败家子，这么好的一个鸡蛋，让你给糟蹋了！你知不知道一个鸡蛋能换多少钱哪！”我哭得更厉害了。妹妹吓得躲在一边，大气也不敢出。

父亲闻声赶来，问明了情况，叹口气说：“唉，算了吧，孩子也不是故意的。今天过节，就别打孩子了。”说着，父亲拉起我，给我擦干眼泪，哄着我说：“别哭了，爸给你再煮一个。”我忙摇摇头说：“不，爸，我以后再也不糟蹋东西了。”父亲听后，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事情虽然已经过去十几年了，但至今想来，仍历历在目，难以忘怀。通过这件事我懂得珍惜劳动成果，懂得节俭，成了我童年时代最难忘的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