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治顺
刘伯承元帅曾说过,没有通信联络就说不上军队指挥。在通信手段不发达的年代,军队日常生活、训练、作战,基本都要靠号音指挥。可以说,号令就是指挥员在战斗中的喉舌。1935年初,在湘鄂川黔省委、省军区驻地永顺塔卧,一个新的训练班悄然成立,它就是塔卧随营司号训练班。
为什么要办这个随营司号训练班呢?
1934年8月,红六军团从中央革命根据地突围西征。为了寻找红二军团费尽了周折。红六军团从贵州甘溪突围出来以后,急切地盼望和红二军团会合,但是却不知道红二军团的具体活动范围和方位。当时红二军团不仅没有电台,而且和红六军团的号谱也不统一。红六军团就抄听敌人的广播,听到里面讲贺龙和萧克企图在什么什么地区会合,马上就按照新闻中所说的地方去找。结果红二军团的人看见有人追,以为是敌人,越跑越快。红六军团沿途看到不少红二军团扔的草鞋,但就是追不上。后来还是李达带领的红六军团第十七师第十九团先找到红二军团,然后带领他们一路上用红六军团号谱联系,才找到红六军团。至此,被敌人分割成三段的红六军团,才在1934年10月中下旬在贵州沿河县的铅厂坝、梵净山、印江的木黄和贺龙、关向应率领的红二军团会合。
红二、六军团发动湘西攻势建立湘鄂川黔革命根据地后,湘鄂川黔边省委、省革委会、省军区等省委机关搬到塔卧,革命形势比较稳定。为了红二、六军团以后在战斗中能够统一指挥,避免再次出现互不相识的情况,省委、省军区决定办一个随营司号训练班。
这个训练班招收了130名学员,大多数都是十四五岁的青少年。训练班设在塔卧当地土豪李名炎的家中,负责人姓张,是一位革命经验丰富的班长;指导员姓王,是一位年轻的女同志。
随营司号训练班王指导员郑重地发给每个学员一本《中国工农红军军用号谱》,并再三强调号谱的机密性和重要性,要求每个学员要像保护自己的生命一样保护好号谱。
《中国工农红军军用号谱》是1932年印刷的书籍,为横式小32开本,内页20页对折成40页,长21.8厘米,宽13.5厘米,用毛边纸黑油墨印制而成。号谱由封面、内页等构成。封面边饰为线条花边、中上部交叉步枪、齿轮、红旗,两侧连线,下为军号。中部有“中国工农红军军用号谱”“中华苏维埃中央军事政治学校印”字样。为保密起见,内页曲谱均采用五线谱(当时一般人不认识五线谱)刻写音符,共有340首,内容依次为:办公、生活、训练、番号、职务、作战。其中6—7页为红色五线谱,内容主要是“总共集合”、中央机关等机构、部队番号。
老红军张生荣回忆说,小小军号,学问可大着呢!一本厚厚的号谱本子,看完都要花好长时间。几百种号谱,全要记熟。“那时没有电话,几个连分散在好几个山头上。前进、后退,左拐、右行,全靠号来指挥。吹错了,可是要死人的。”
军号是军队通信用的喇叭形音响通信工具,以规定的号谱和号音传递简短的命令、报告和识别敌我等。军号由号嘴、号身、号碗、连接箍等部分组成,外形与乐队用的小号相似,但无活塞。军号的体积小、重量轻,便于携带,通信迅速,示知面广(可达600—1500米)。主要用于传达命令、报告、报时以及敌我识别、发放警报等。
正确的嘴型是吹好军号的第一步,学员们手中拿着号角,利用嘴唇的震动将号嘴吹响,每次保持15—20分钟的训练时间(俗称“叼号嘴”),这是快速固定嘴型,锻炼唇尖肌肉控制力的一种方法。“号嘴位置上下各占一半,号嘴的支点在下唇……”教员讲授吹奏要领。
刚接触军号时,学员们憋足了劲,才能吹响那么一两声。几天后,虽不那么吃力,但因为气短音高顶不上去,吹出来也难成调。平均一天下来,学员和军号“亲密接触”的时间将近八个小时,除了吃饭,通常一练就是大半天。高强度的练习,嘴部酸疼是常有的事。
在重复“哆、咪、嗦”的过程中,学员们的嘴肿了消、消了肿,反反复复,人也晒黑了一圈,但每个人都在拼尽全力,让“不可能”成为“可能”。第一周吹响、第二周吹长、第三周吹变音……培训初期,看不懂的乐理、唱不会的乐谱,让学员们觉得度日如年。等到了第二个月练习21个号谱时,又感叹时间过得太快完全不够用。
在这里,学员们不仅要学习司号,还要学习政治、军事和文化知识。他们每天清晨都会在野外练习发音和吹奏号声,那悠扬的号声,仿佛是对未来的呼唤,也是对敌人的挑战。
经过几个月的刻苦训练,许多学员已经成为出色的号手。他们的号声洪亮而激昂,能够鼓舞士气,也能传递指令。丁德瑞和他的堂弟丁德清就是其中的佼佼者。
丁德瑞回忆起那段时光,眼中闪烁着光芒。他说:“我们每天都在班长和指导员的指导下努力练习,虽然辛苦,但心中充满了对未来的憧憬。”
由于谱系复杂,一个司号员的养成很不容易,红军时期国共双方的军队都有“交号不交号嘴”的规矩,即司号员调动、离队,要把军号交上去,而号嘴属于个人物品,不必交。所以,号嘴就成了司号员的职业标志,每次打完仗,双方都很重视在俘虏身上搜查号嘴,一旦发现俘虏中有司号员,是要千方百计留下来的。
司号员在红军中享有较高的待遇,除日常和指挥员一样的生活待遇外,每月有三块大洋的鸡蛋费,即便在艰苦的长征途中,也有一块大洋。
丁德瑞被选中进入随营司号训练班练吹号,接到通知,他的嘴都乐成了瓢。可学吹号并非想象中那样美妙轻松,而是枯燥、单调,甚至痛苦。“为把上百个号谱背得滚瓜烂熟,得天天苦练……”每天清晨天还没亮,班长就让他气沉丹田练习“拔音”。
“拔音”也是极乏味的事情,从早到晚都是“哆、咪、嗦”3个音符。开始时,使出吃奶的劲儿,憋得面红耳赤,才能吹响那么一两声。后来虽不那么吃力了,但是气短,高音顶不上去,吹出的东西也不成调调。
号谱有5个基准音,为了打牢基本功,号兵必须从最低一个音符练起,直到练好了5个基准音,才开始练习代表不同命令的号谱。嘴唇肿了消,消了肿。为了适应不同的作战条件,丁德瑞经常和丁德清两人站在高地迎着大风练号,训练结束军号里都能倒出水来。遗憾的是丁德清在长征途中随部队转移的过程中,不幸牺牲。
在我军司号员队伍里,走出过不少开国将军。据不完全统计,光是当过司号员的开国中将就有张国华、聂凤智、王辉球、邱创成、李成芳、蔡顺礼、刘西元等。
(网络图,实物在福建宁华县革命纪念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