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庆林

年逾古稀的蔡皋在《人间任天真》一书的自序中说：“语言和文字都是鸟雀一类的东西，再灵巧可爱不过，愿借助它们搭起跳板，让我们彼此走近。”作者蔡皋本就以创作绘本插画著名，而这本书中那些充溢童趣的诸多绘本小画其间，那些密密麻麻的笔记，那些温润清新的文字，更是有一种令人惊异的美。难怪有不少读者感慨道：“蔡皋的文字，让庸常的日子散发着太阳的香气。”

蔡皋在书中所呈现的丰富内容，让我不禁想到久违的中国古代文人小品画。慈悲宽厚的同时，从容淡泊且波澜不惊，那些插画，那些文字，无不新颖超脱、妙趣横生，散发出一股素朴、野逸之美。全书分为“惹了春天”“天真眼”“美气”“花一般美好”四个篇章，以及她的一篇自序《大地上的书写》。“一朵花开，整个宇宙也随之产生了。”“好是一种心思，心思好，一切皆好。”蔡皋珍爱生活，珍爱那些鸟虫花草，以她的天真之心、天真之眼和天真之笔，道出互联网时代下难能可贵的返璞归真之生活理想，更是临摹出了儿童视角下蓬勃向上的草木人间。这不啻一曲充溢童趣和烟火香气的时光咏叹调，纯净、明朗、真实、洒脱、开阔、豁达，根植于广袤土地，时时以艺术为指引仰望心灵家园的苍穹。阅读过程里，我能从这位78岁高龄的作者图文中，充分感受到心灵好似被注入了甘露。

书中的诸多文字简洁朴素，有种洗尽铅华却意蕴深远的余味。从中，我仿佛能看到一位圆融通透的老太太，笑容可掬、永葆童心。她说：“紫藤花开，像花堤缺了口一样。”她写道：“四月是一根碧玉簪，用来别在岁月的头上。”清新别致，温雅淡然。“烟气就是热气，可以直观地看它满屋子跑，不只是熏腊鱼腊肉，同时也把烤火的人熏成一个烟火气十足的人……”她文字中的瓜果蔬菜、花草树木、童年往事或者絮语哲思，无不指向“天真”二字，心地纯净，直率坦荡。她以这颗赤诚的童心触摸时间，抚慰岁月，捕捉万物的表情。她内心始终葆有的这份童真，像极了陶渊明的“天岂去此哉，任真无所先”。

蔡皋颇为诗意地说：“童年是一个温暖的枕头。”她的童年有光亮也有晦暗，但她总能分拣出温馨和煦的那部分记忆，呈现给读者永远向上生长的自得其乐，兴许这也正是她古稀之年仍童心未泯的根源所在。她说：“苦中作乐不是阿Q精神，苦中作乐是一种智者精神，苦中还可以乐，是何等的乐啊！”而且她能在三言两语间，以四两拨千斤的技巧展现出坚韧通达的高贵品质。譬如她的这句话：“干花用来泡茶，微甜，香气也较鲜花沉着，不料这品行是苦涩中来的。”

诚然，当下激烈的社会竞争加剧内卷，人们很容易陷入内耗。蔡皋则不会，任凭世事纷纷扰扰，她总可以屏蔽掉嘈杂，风来了，雨来了，云来了，都会带给她快乐。一朵云冒出来，她笔触显神韵：“像山谷叹了一口气。”她真诚地说：“坏的东西我都过滤掉了，只把好的东西留下来。”苦涩中挖掘甜美，甚至自始至终保持至纯至美，或许正是她“人间任天真”心态下的“桃花源”。

作者先后当过乡村教师、童书编辑、绘本画家和散文家，不是以智者，而是以一位温良的女性姿态，用童年滤镜透析出夹杂在苦难中的那份甜，从而构建出只属于蔡皋自己的精神乌托邦。她用孩童的眼光，品读着世间万物的光彩与鲜亮，时常由外而内地审视自己，向自然学习豁达，向植物学习生长，至纯至美，永葆童心，总能于苦难中寻觅到一份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