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话说烟花爆竹

　　文/张正望

　　说起烟花爆竹，不同的人自然有不同的态度。身受烟花爆竹雾霾污染、噪音嘈杂之害的人对其颇多微词，而沉浸烟花爆竹喜庆热闹、声威远播之乐的人则对其喜不自禁。

　　“爆竹声中一岁除，春风送暖入屠苏”。从传统来说，喜欢高调的爆竹，已成为人们辞旧迎新的集体号角，声声爆竹寄托了人们一种祛邪、避灾、祈福的美好愿望，还有那一挂挂放红的鞭炮串联起来的乡愁情结。湘西的民俗，祭神拜祖要放鞭炮，起屋上梁要放鞭炮，开业庆典要放鞭炮，迎客送亲要放鞭炮，办喜事要放鞭炮，办丧事也要放鞭炮，总之凡遇上人们认为是办大事的时候，都要用这炸响的爆竹把深藏于心的喜庆或悲伤之情发泄出来，而后生出一些感慨、一些幻想。

　　记得小时候，我特别喜欢放鞭炮，当然只有在过年时才有放的，平时很难得到这种快乐。我生活在湘西的小山城，春节是一年中山城最热闹的节日，放爆竹几乎成了我们过年最大的乐趣。伙伴们在嬉闹中，变着花样地玩，比谁的爆竹响，比谁放的时间长。为比谁胆子大，有的甚至手捏着鞭炮放。往水里炸，看腾起的水花；往泥里炸，看溅飞的泥丸；往墙缝里炸，看缥缈的烟雾；往岩洞里炸，听经久不息的雷鸣……只有想不到的，没有做不到的，玩得刺激，乐得开心，一张张笑脸在爆竹声中尽情绽放。大人放过的鞭炮，也要从中捡选出几颗未炸的哑炮，掰断，一分为二，黑色的火药暴露在外，用火引之，顿时，爆竹就地打转，火焰嗞嗞喷射，冒出一股浓烟，感官的快感和心灵的欢喜都是那样舒坦率性。最爱玩的是那冲天炮，七分钱一支，手持尾端竹签，用烟头点燃导火索，“瞿”的一声，冲天炮如一枚出膛的子弹，带着一缕轻烟向前腾空飞去，随即“叭”的一声于空中爆响，那声音脆脆的，惹得人心花怒放。放一支不过瘾，还要买一支放，如是再三地去买，父母给的那点压岁钱，也就在“瞿———叭”的欢乐中烟消云散了。伙伴们玩得太快乐兴奋了，早把爆竹伤人的“危险”抛到九霄云外。

　　长大了，我特别不喜欢放鞭炮，嘈杂，聋聒人（湘西方言：吵人），乌烟瘴气，嗓门巨大，弄得人心惶惶，心神不宁。曾有过这样经历，凌晨，酣睡正香，突然因为噼里啪啦的“炮声”惊醒，也弄不明白外头究竟是在办喜事，还是办丧事。只有在鞭炮声暂歇间隙，从那锣鼓声或是唢呐声中，方能分辨出个哀乐来。唢呐声声，自然是接亲了，敲锣打鼓，便是送丧了。等弄清场了之后（清场：湘西话，清楚），却再也无法安睡了。放炮的人是得了面子尽了兴，一路上或把送丧的哀思寄托了，或把接亲的喜气喧嚣了，但把从睡梦中惊醒的人弄得是心躁翻天。

　　随着社会的进步，人类对自身的生存环境倍加关注，大家都清醒地认识到，燃放烟花爆竹产生的噪声污染、大气污染、伤人失火等等危害，已经越来越严重地影响着人们的生活，少放或不放鞭炮正成为越来越多人的自觉行为。许多城市已纷纷出台禁放令，据官方统计，全国有超过130个城市出台烟花爆竹禁放措施，有530余个城市出台限制燃放的政策。我记得湘西吉首城区早在2007年就颁布了有关烟花爆竹的“禁放令”。尽管滥放烟花爆竹的势头不断得到有效遏制，但这些年来，有令不行、有禁不止的举动时有发生，一些人硬是抗拒不了“传统”习俗的诱惑，甘愿接受处罚，也要从爆竹的狂轰滥炸中，寻找一些痛快和安慰。

　　今年清明去扫墓，让我再一次领教了烟花爆竹的震耳欲聋和硝烟弥漫。与爆竹禁放一样，清明祭扫中，现代文明的倡导，也遇上了传统陋习的挑战。据中央新闻报道，清明那天，仅广西一省，就因燃放爆竹焚香烧纸引发10起山林火灾，损失不计其数。“讲文明、除陋习、树新风”的文明祭扫倡导了很多年，但真要实行起来谈何容易。

　　从传统民俗说到现代文明，从心灵安慰说到社会为害，烟花爆竹的功过是非，多年来，人们一直争论不休，莫衷一是，政府的决策也常常由“禁”到“限”再到“放”，又由“放”到“限”再到“禁”，可谓舍之不忍，留之又烦，纠结于心，踌躇于行。究竟是“禁”，还是“放”，抑或采取二者之间的“限”呢？似乎不可一概而论。其实，对烟花爆竹的“禁”、“放”反复间，是传统民俗与环境保护、谦谦情愫与城市治理的激烈碰撞和博弈，这就需要决策者在传承与创新之间，运用智慧寻找最佳结合点，从而作出审时度势的科学抉择。

　　“儿时的烟花照不亮今夜的星空”，过年燃放烟花爆竹是我们的传统，但是这传统却给我们留下许多难以消除的伤痛。总有一些“传统”，无论人们再怎么不忍割舍，都会随时代变迁而远去，但变的是生活、是仪式，不变的是人心、是情感，所谓“当时则用，过则舍之”，现代社会，传统习俗也可与时俱进。我们期待着在政府倡导和民众支持的综合治理下，过上一种低碳环保新常态下的新的生活方式，让“绿色湘西”永驻青山秀水中，让清新空气时时浇灌在你我的心田里。